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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内有血腥暴力反社会元素请谨慎阅读，此外它与上一篇《叙事者在旷野中等待黎明》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去讨伐的魔王》

魔王，和他的随从，住在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上。魔王无恶不作，邪恶无比。根据神谕，讨伐魔王的勇士们即将在本周五上午八点一刻抵达山顶，并在下午二点一刻攻入大殿，这样他们只要打的快还能回家吃晚饭再泡个热水澡。然而，周五过去了。又几个星期过去了。又几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人来山顶讨伐魔王。没有勇士的踪影，连一只鸟也不曾在宫殿上降落。

开始，魔王情绪稳定，以为是正常延误。但三个月过去，主角依然全无踪影，魔王开始怀疑。六个月过去，魔王感到自己已经彻底被遗忘了。他开始出离愤怒。“Sonofbeach！”魔王愤怒地摔碎一个花瓶，“这些窝囊废到底干什么去了！”

“Bitch，是Bitch，阁下。”魔王的随从正忙着扫地。“也许他们只是迷路了。”

“这话我已经听了三个月了！”魔王焦虑地走来走去，“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是三个月，是六个月零十一天，阁下。”随从头也不抬，“他们也许明天就来。”

“这话我也已经听了三个月了！”魔王再也无法忍耐，“够了，他们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们！”

“什么？”随从放下了扫把，“阁下，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魔王去意已决。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你想劝我不要违背神谕吗？算了吧，这个狗屁剧本已经完了！上帝已经死了！”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魔王走至门口。一只铁笼从天而降，将魔王锁在了里面。

随从捂住脸。魔王愤怒地大叫一声，踢了一脚笼子。笼子分毫未动。他又使出魔法。笼子依然未动分毫。魔王不得不拿出绝招。烟雾缭绕，核弹爆炸，屋子里浓烟滚滚。笼子依然毫发无损。

“……什么玩意？”魔王莫名其妙，“为什么我的屋子里会有这种机关？”

“这是为了把主角定在门前，好播放您的登场动画。”随从杵着扫把，“它防水防暴，全属性抗性，无效所有伤害，禁止传送，存档，读档。您还是省省力气吧。”

“为什么有这种科技水平我们还会输给主角！？”魔王匪夷所思。

“因为它们只是用来看动画的，阁下。不然这些野蛮人一定会跳过我们精心制作的剧情动画。”

“去他妈的剧情动画，上帝已经死了！”魔王拍着笼子，“给我把这些东西全都拆掉！”

“拆不了，除非您看完剧情动画。”随从面无表情，“顺便一提，这样的动画用铁笼，下山的路上大概还有三十几个。”

“Sonofbeach！！”魔王狂吼地摇着笼子。

“Bitch，是Bitch。”随从无奈地说，“我早劝过你了。阁下，我早说过了……”

在看完三十五个剧情动画后，魔王终于来到了山下。此时距离他走出宫殿的大门，已经过去了三年。魔王打听到，曾经的主角已经成为了年轻的新王。他早与自己的表妹订婚，婚礼就将在三天后举行。魔王长驱直入，径直走进新王的宫殿。满屋的蕾丝边敦促着昔日的主角，把他架在花团锦簇的地毯上。他如花似玉的表妹正偎依在他身旁，一同向来访的宾客答谢。魔王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恶狠狠地扇了新郎官一巴掌。

“你个不讲信用的狗东西！！”

大殿一片死寂。年轻的新王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魔王尖声骂道：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大殿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年轻的皇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表哥。魔王继续数落道：

“你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等你！！”

大殿嘘声一片。“三个月！！他与皇妃订婚后还和别人有染！！”好事之徒大喊道。皇妃悲痛欲绝。她抬手扇了新王一巴掌，抽身泪奔离去。新王在一片嘘声里发出挽留的哀号。魔王的随从长叹一声。“说了不是三个月，是三年加上六个月零十一天……”

“安静！都安静！”年轻的王恼羞成怒地喊道，“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下去！！你——给我过来！！”

年轻的新王把魔王拉去角落。“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我是你本该讨伐的魔王。”魔王甩开他的手，傲慢地正了正衣领，“根据神谕，你本该在三个月前的山顶上杀了我。可你却一直没有来。”

“哦！”主角说，“……有这回事?”

“准确来说，是三年零六个月零十一天前。”魔王的随从艰难地插话道。

“哦，你说那回事……”主角恍然大悟，“……可我早就讨伐完最终BOSS了！我杀了作者！”

“哦！”魔王说，“……那是谁来着？”

“作者！听着，我没空在这浪费时间，”主角快速说道，“赶快忘了那些狗屁教条吧，我们不过是在一部小说里。所谓神谕只是作者的剧本，他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而我已经把他干掉了！再也没什么主角，再也没什么魔王，再也没什么剧本，一切都完结了！我知道你也只是个被作者指使的可怜人，我不会为难你，所以请你也不要为难我。我们就装作谁也不认识谁，然后你过你的日子，我去当我的王，好不好？”

“哦……你说这件事啊。”魔王如梦初醒，“……可这不对。”

“什么不对！？”主角大喊道，“作者已经死了！剧本已经不用演了！这很难理解吗！”

“听着，我也很忙，没空在这浪费时间。”魔王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剧本就是一坨狗屎，而且作者也死了八百年了，这整个世界都是一团垃圾。但这些我都不关心。我是魔王，我是为了被主角干掉才存在于世界上。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今天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宫女和宾客正悄悄打量着这个角落。主角叹了口气，低声道：“行吧。你想要怎样？”

魔王冷笑道：“我要你杀了我。”

主角拔剑就砍。魔王单手接下剑刃。“——但不是现在！”魔王大喊，“你必须按照原剧本一路攻打上山在并在周五上午八点的一刻抵达山顶然后在下午二点一刻攻入大殿然后再杀了我！！”

主角怒目而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本来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劈了我，但在看了三十五个剧情动画后我改变主意了。”魔王发出邪恶地冷笑，“你必须上山去看那三十五个剧情动画后再来杀我！！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我遭受的痛苦！Sonofbeach！”

宫女和宾客的窃窃私语声在身后发酵，主角不得不先收回剑。“……好吧，但我现在没有时间上山，下次吧。”

“拜托，上个山又不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魔王劝诱道，“和我一起回去吧，不过是看三年剧情动画而已！”

“真不行，现在我要跟我的表妹结婚。”年轻的王说。“你先回去等一等吧。”

“结婚，哈！”魔王冷笑道，“你宁可与你的表妹通奸也不愿去讨伐魔王。这就是你的正义吗？”

“随你怎么说，”年轻的王态度强硬，“我是不会和你上山的。”

年轻的王说完，便决然离去。魔王在他身后痛骂：

“恶心！”

“虚伪！”

“骗子！”

“流氓！”

“你必须对我负责！！”

魔王的用词越发不堪，宫女和宾客的添油加醋也愈演愈烈。年轻的王再也无法忍受。“……拜托！”主角崩溃转身，“——你为什么一定非要我杀了你呢！？活着不好吗？？”

“废话！要不是剧情需要我被主角杀死，谁愿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魔王大喊道，“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应该用脐带自杀！我一秒也不想等了！！”

脐带二字让宾客发出了惊呼。“他甚至有了！”主角已经无心去在意那些流言。“那你为什么不能行行好，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呢！？”他崩溃地问道。

“那我的剧情动画不就白看了吗！？”魔王指责道，“这是你本该负起的责任！”

责任二字让大厅的气氛更加煽动。“你别激动，我们好好谈谈。”主角开始哀求魔王了，“听着，我真的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您是明白人，您也知道作者之前的文稿是些什么狗屎。看看他写的，什么神谕，宝藏，教诲，高山，命运，因果报应——谁需要这些！？粮食呢？土地呢？干净的水源呢？法律呢？交通呢？行政制度呢？养老保险呢？失业救济呢？作者根本一个字都没提！之前的世界完全是一团混乱。而建立秩序的重任就肩负在我一人身上！我真的没有时间和您去演一出毫无意义的戏！”

“所以你的对策就是和表妹结婚。”魔王冷嘲热讽道，“好啊！文明就是一部漫长的通奸史！”

通奸一词让大厅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他甚至堕了胎！！”宫女们确信无疑道。

“女士们，我必须纠正你们……”魔王的随从无力的说，“男人是不会生孩子的。”

“那是现实世界呀。”宫女们说，“小说里他们可以。”

“不然我能怎么办呢？”年轻的王看起来快哭了。他是个耿直的人，承受不了太多莫须有的压力，“我只能先办个婚礼冷静一下顺便再在婚礼上干掉所有前来祝寿的仙女以此彻底铲除封建迷信残余然后再在全国逐步推广新的律法新的税收制度新的行政体系新的劳工关系新的……”

这时一位穿着粉红长裙的仙女，落落大方地走进宫殿。“您好，尊贵的新王。”仙女提着缀满鲜花的裙摆，风情万种地鞠躬，“我向您，以及您的妻子，献上最诚挚的祝福……”近卫队立马眼疾手快地刺死了她。“……你们的孩子会畸形！”仙女在地上艰难地爬行，近卫队赶紧削下她的头，“虚弱！！”仙女的头颅在地毯上滚动，鲜血溅到了新王的礼服上，“得血友病！！”她的半个脑袋用最后的力气大喊道，“世代延续，永不解脱！！”

“……看见了吗。”年轻的王擦擦眼泪，“我真的很忙。”

“……好的。”魔王识趣地安静了，“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魔王带着他的随从走出了宫殿，来到了尘土飞扬的集市。作者已死的事实，让街道呈现了百无禁忌的繁荣景象。人们一拥而上，围住这位从王宫中走出的贵宾。“先生，您要电话卡吗？”“您需要办身份证吗？”“先生，您对转基因作物有兴趣吗？没有兴趣？没关系，听一下您就有兴趣了……”“先生，请留步，我们是一个大学生创业项目，励志于对街头自行车的群落，食物来源，繁衍手段进行全面调研。只需要投资5块钱，我们就把股份的25%给您……25%不够？那30%，不，40%……70%，70%都给您好了！考虑一下吧！”——魔王不胜其烦。他拉着他的随从来至一处阴暗的小巷。巷子尽头，有几个脸色阴沉的人站在那里。魔王警惕地停住脚步。来人厉声发问：

“我们是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你必须回答问题才能通过这条死亡之巷！如果你回答不出我们的问题，我们就要把你……来人说，“……呃，其实也不能把你怎样。总之，请听题！第一题，你是谁？”

“我是魔王！”魔王答。

“你从哪里来！”来人问。

“我从山上来！”魔王答。

“你到哪里去！”来人问。

“我到山上去！”魔王答。

一时寂静。片刻之后，对面有个人低声说，“我就说这一套问题已经太简单了。”“闭嘴！就你聪明！”来人说，“现在，请听附加题！——如果世界可能是一本小说，我们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

“我怎么知道。”魔王说，“但你再不让我过去，我就杀光你们所有人。Sonofbeach！”

“用他的自由意志。”魔王的随从小声补充道。“还有，是bitch。”

对面的人群明显慌乱了一阵。“……恭喜您答对所有的问题！”来人说，“你将获得——呃，走过这条小巷的权利！虽然您本来也拥有这份神圣不可动摇的权利——呃，但请不要忘记，人永远都无法踏入同一条小巷。下次您再来到这条小巷时，依然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魔王俯身捡起一块砖，朝那边用力的丢了过去。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立马一哄而散。魔王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山脚下。山林的景象早也不同过往，旅游巴士密密麻麻地铺陈在延绵不绝的柏油马路上。围栏的尽头，一个壮汉把守着闸门。

“先生，等一下。要想进入景区，必须先买票。”壮汉说。

“什么？”魔王说，“什么景区？”

壮汉指指头顶，“这里是铁笼山旅游景区。”

“什么？？”魔王说，“什么山？？”

“铁笼山。”壮汉说，“以山道上会突然下落的铁笼得名。全山一共有35个旅游景点，每个都匠心独造，独一无二。其云海诡谲，景色秀丽，古今游客无不流连忘返。曾有人称，他花了三年，才勉强看完铁笼山的全部美景。现在全票只需二百四十八元。买票请走那边。”

魔王和他的随从面面相觑。“可这里是我家，”魔王的随从说，“我们之前就住在这里。”

“哦？抱歉。”壮汉道歉道，“请把你们的证件给我登记一下，然后就可以进去了。”

“什么证件？”

“就是证明你们存在合法性的证件。”壮汉说。

“……什么？”魔王的随从说，“这还需要证明吗？我们就站在你面前啊？”

“我知道。”壮汉说，“但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只认识证件。”

“什么证件！！？我们之前就是从这山上下来，为什么现在不让我们回去！？”

“听着，先生们，”壮汉试图平息这场争论，“我不管你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只认证件。这台闸机也只认识证件。如果没有，你们最好赶快去办一个。不然——”壮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们就社会性的不存在。”

“什么叫做社会性的不存在？”魔王的随从问。

“就是我会无视你。”壮汉开始招呼游客，“好了，下一个！”

“听着！”魔王狠狠地抓住壮汉的领子，“我不知道什么证件不证件，但你再不让我过去，我就杀了你！Sonofbeach！”

“那您就动手吧。”壮汉无所畏惧地说，“但您休想摧毁现代文明的理性！”

魔王毫不犹豫地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把壮汉的尸体丢向了草丛。魔王大步流星地走向闸机。

“先生，等一下。”一个小个子从地上冒出来，“要想进入景区，必须先买票。”

“怎么回事……？”魔王皱着眉头问，“你又是谁？”

“我是接替刚才那位的景区工作人员。”小个子说，“这里是铁笼山旅游景区。铁笼山以山道上会突然下落的铁笼得名。全山一共有35个旅游景点，每个都匠心独造，独一无二……”

魔王眼疾手快地扭断了他的脖子，迈着大步走向闸机。“先生，等一下。”一个中年男人冒出来，“要想进入景区，必须先买票。”

“……你又是谁？”魔王问。

“我是景区工作人员。”中年男人说，“这里是铁笼山旅游景区。铁笼山以山道上会突然下落的铁笼得名。全山一共有35个旅游景点，每个都匠心独造，独一无二……”

魔王立马杀了他。“先生，请等一下。”一个胖子冒出来，“要想进入景区，必须先买票……”

魔王再也受不了了。“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杀了一个又来一个！？”魔王面愤怒地吼道，“是什么让你们如此一致！？谁在指使你们？”

“没有人指使我们，先生。”胖子说，“我们只是在工作。”

“哦！那是工作在指使你们了？”魔王问。

“我们没有被工作指使，先生。”胖子说，“我们只是不想失去工作。”

“哈！我懂了。是有人剥夺了你们的自由意志！”魔王表情扭曲，“让你们甘心被工作奴役！”

“没有这回事，先生。”胖子说，“我们是出于自由意志来找工作。不然我们只能在地里吃泥巴。——您到底买不买票？”

一位穿着西装的管理人员拿着报纸走过，草丛里堆积的尸体令他皱起眉头。“应该在员工手册上增加一条，禁止景区工作人员死在景区里。”管理人员自言自语地走开了。闸机前，胖子还在发问，“——您不买票的话，可以先从这里让开吗？——谢谢，谢谢——”

随从把魔王拉到一边。“阁下，我想我们必须去办个证件。”

“什么！？”魔王嚷嚷道，“我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你应该让我回去杀了他！”

“阁下，您必须承认一点，就是我们的特权已经结束了。”随从满脸严肃地说，“英雄和魔王的戏剧已经落幕。这是一个没有摄像机聚焦的去中心化时代。我们现在只是两个人，和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其他人没有区别。”

魔王伸手，炸平了一个山头。管理人员厌恶地大喊了一声。“不！请游客不要死在景区里！”

“也不是吧，我还能用魔法啊。”魔王说。

“……我说的是理论意义上！”随从激动地说，“世界已经改变了。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我们必须适应它的规则。”

“哈，生存，”魔王冷哼一声，“可我根本不想生存。我只想到达山顶然后等主角那个龟孙子冲上来杀了我！”

“——他不会来了！”魔王的随从用尽全力喊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魔王惊讶了，“你说什么？”

“他早已死于邻国的刺杀，我在那个西装男的报纸上看到的。”随从说，“请您节哀。”

魔王怅然若失。“他死了！这怎么可能。”魔王向后退去。“不！”他的步伐摇晃了。他的神情开始飘忽。“这不可能。”魔王甩甩头，“这不可能！”随从上前扶住他，“阁下，您还可以和我一起活下去啊！”但魔王只是推开了他。“不可能！从来没有主角会真的死在反派前面！！除非——除非是戏剧性的假死！”魔王大喊，“我要回去找他！！他一定还活着，我相信他！”

魔王甩开随从，头也不回地奔向集市。战火缤纷，昔日热闹的集市此时一片萧条。一大群人躺在街道上，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自行车！”一群年轻人抱头痛哭，“如果我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探究自行车的繁衍方式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中年人在地上打滚。“走开，转基因，走开！！”一个人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狂叫着跑过街道。“如果我们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那么这些化学物质又有什么用！”很快，他把自己脱的只剩一张皮。接着突然起了一阵风。于是他一下被吹走，再也看不见了。

几个脸色阴沉的人出现在街道尽头。

“我们是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你必须回答问题才能通过这条死亡之街。”其中一人说。

“不是死亡之巷吗！？”魔王大喊。

“原来是死亡之巷。”来人耸耸肩，“但自从开始打仗，中招的人突然就多了。我们不得不扩张了业务范围。”——此时，一枚榴弹降落，突然炸塌了街边的一栋房子。“——等一下，这不是我们干的！”来人慌张地解释道，“就算你答错也不会怎样的！”

“你赶快问！！”魔王大喊。

“请等一下，”来人说，“我们针对第二次答题的老朋友，准备了交叉领域的全新题库。我找找……”被炸塌的房子中出现了几个在地上爬行的人。他们艰难地爬上街，开始和旁边的人抱头痛哭。“如果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到何处去，房产证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在一片哀号声中，来人清了清嗓子，“好了，请听题！”

“假设你驾驶一辆自己无法使其停下来的有轨电车，即将撞上前方轨道上的5个检修工人，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除非你拉杆改变轨道……”

“这五个人是本国人还是邻国人？”人群中有人问。

“……这不重要！”来人大喊，“……继续，除非你拉杆让列车驶上备用轨道。但是，备用轨道上也有1个人……”

“这个人是本国人还是邻国人？”人群中有人问。

“……这也不重要！！”来人说，“总之，你会怎么做？是牺牲这1个人，拯救那5个，还是让电车沿着它原来的轨迹行驶——？”

“我会先撞死那五个扎堆的！”魔王大喊道，“再掉头回去撞死剩下一个！”

“他们都是邻国人！”一个人确凿无疑地喊，“毫无疑问！！”

“好！撞死他们所有人！”人群开始起哄。

“呃……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来人说，“那么，第二题。还是有一辆刹车损坏的电车冲向5个检修工人。而你在天桥上，旁边只有一个胖子。你是否应该动手，把这个很胖的路人从天桥上推落，以堵住电车，拯救那5个人，还是应该放任电车就这么撞上那5个人？”

“我会先杀了那个胖子！”魔王大喊，“我恨胖子！！我恨铁笼山旅游景区！！”

“对！干了那个胖子！！”人群有人在喊，“他们从总统到将军都是一群流油的死肥猪！！”

“他们杀了我们的王！我们也应该刺杀他们的总统！！”

“刺杀总统！刺杀总统！！”

人群开始起哄。“请安静！这不是你们的答题时间！”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的成员大喊道，“然后呢，这位先生！您杀了胖子，然后呢？电车呢？”

“然后我会跳上电车干掉所有人！”魔王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人群一时间哗然无声。人们停止了哭泣，停止了哀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魔王。很快，街道上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掌声连绵不绝，热烈无比。“他说的对！”一个年轻人从地上站起来。“同胞，我们不能束手待毙下去了！！那些毁掉我们家园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对，一个都不能放过！！”又有两个年轻人从地上站起来。

年轻人镇臂高呼。“干掉他们所有人！！”

“干掉他们所有人！！”人们刷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干！！”年轻人喊。

“干！！”愤怒的人群喊。

“干！！”

人们一致地喊着口号，组成一个凝聚仇恨的方阵。“这也不是我们干的！”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的成员畏惧的四散而逃。他们怒涛版涌来，将魔王推上了愤怒的浪尖。人们托举着魔王，朝前线涌去。“干他们所有人！干他们所有人！”

“等一下！！”魔王喊，“你们要带我去哪！”

“伟大的领袖！请带领我们干他们所有人！”一个女声喊。

“谁他妈是你们的领袖！快放我下来！”魔王极力挣扎，“Sonofbeach！”

“沙滩之子！”女声激动地说，“伟大的领袖啊，这就是我们的组织名吗？”

“闭嘴！！你这Sonofbeach！beach！beach！”魔王愤怒大喊，“快让我下来！！”

“沙滩！！是的，我听见了，他说沙滩！！”女声热泪盈眶道，“不错，我们本都是一盘散沙，散落各地，各自为营。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砂砾汇聚筑成道路！但只要凝聚起来，我们将不输给任何人！”女声声泪俱下，“以沙滩之子之名而战！！！”

“以沙滩之子之名而战！！”

“以沙滩之子之名而战！！”

“以沙滩之子之名而战！！”

“我们是无名小卒！但要是有人敢伤害我们，我们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一个年轻人喊。

“血债血偿！！”人们大喊。

“这狗屁世道没有真理，没有意义！我只想让那些人都去死！！”又一个年轻人喊。

“去死！！”人们大喊。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又一个人大喊，“我们要干他们所有人！”

“干他们所有人！”人们大喊。

“等一下，如果你们都是具备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为什么还需要他来替你们指引迷津呢？”一位斯芬克斯哲学研讨小组的成员怯生生地问道。

“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朋友，总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加独立！”

魔王本来还在骂着什么，但他的声音总是迅速淹没在人群中。人群扛着魔王一路冲到了前线，他们的目标是总统居住的府邸。突然，一发榴弹打来，使他们损失了一半的人数。接着，又一发榴弹打来，使他们损失了剩下一半中一半的人数。然后，又一发榴弹，使他们损失了剩下一半中一半的一半的人数。随即而来的是剩下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剩下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很快只有一只胳膊在托举着魔王了。这只胳膊猛一回头，发现除了它以外，别人都不见了。于是它吧唧一声把魔王摔在地上，用两跟指头当脚，快速的跑回家去了。

魔王捂着屁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阳光灿烂，大地上铺陈着一览无余的凝固血迹。交战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腐烂的尸体。炮弹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死寂笼罩在平原上方。魔王没有看到敌人，也没有看到战友。只有一个穿着大衣的人，逆光自地平线处走来。他迈出一步，走了距魔王总距离里的二分之一。接着他又迈出一步，走了剩下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接着是剩下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剩下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很快他走到魔王跟前了。他的大衣上全是尘土，英俊的脸上也布满血污。但那双蓝眼睛依然如宝石般澄澈。他站的很近了，鼻尖几乎触上魔王的鼻尖。但他永远都无法真正抵达对方。

“阁下，是我。”魔王的随从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终于找到您了。”

“刚才那些炮是你打的？”魔王怀疑地问。

随从挥手，在地上炸了一个坑。“是的。您看，我也是能用魔法的……”魔王立马踢了他一脚。“对不起，阁下！”随从吃痛地趴在了地上。“请别再打了！”魔王又补了几脚，随从狼狈地在地上逃窜，“——啊！！请别打我的脸！别打我的脸！！”

一阵拳打脚踢后，随从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神色里全是沮丧。魔王朝地上啐了一口。“你怎么会在这？”他问。

“我一直在找您，阁下。”随从委屈地说。

“找我，找我干什么？”魔王咋舌，“你干嘛老跟着我？”

“我是您的随从啊，阁下，”随从可怜巴巴地说，“我是为了追随您才存在于世界上的。”

“哦……！”魔王说，“……你谁来着?”

随从看起来要哭了。魔王扭开头，清了清嗓子。“——算了！就算是有这个设定吧。”魔王摆摆手，“可如今作者早就死了。你自由了！赶快滚蛋吧，趁我还没扭断你的脖子！”

“我不走。”随从无比小声地说。

“什么！？”魔王说。

“我不走。”随从理理自己的衣领，畏缩地说道，“作者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您也无权赶我走。”

“哈？”魔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这人什么毛病？”

“您是我存在的意义！”随从深情款款，“我誓死追随您！”

“那你就去死吧！”魔王不胜其烦。

“您尽管动手吧！”随从仰着脖子，“但您休想动摇我的意志分毫！”

魔王愤怒地伸出手去……

“——等一下，这个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魔王的手停在半空。

“没这回事，”随从说，“这一段和前文第四千八百字你扭断铁笼山工作人员脖子时完全不能构成抄袭。”

“不许再提那个地方，”魔王倍感恶心道，“我的兴致都被你毁了！站回去，我们重来。”

随从乖乖地站了回去。魔王清了清嗓子。

“你被洗脑洗傻了吗！？”魔王试图说服，“拜托，作者已经死了！忘了你的设定吧！！”

“这不是设定！”随从据理力争，“这是我的个人意愿！我没有被任何人指使！”

“哈，我懂了。作者剥削了你的自由意志，使你甘心被我奴役至今！”

“不是的！”随从急切地说，“我只是不想失去您，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我出于自由意志想追随您，阁下！”

“哦？”魔王眯着眼睛问，“那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随从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还用说吗！我爱您！！”

随从一把握住魔王的手，眼里盈满深情。魔王表情惊悚地看着他。

“你再说一遍？”魔王说。

“我爱您！”随从说，“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

“哦……然后呢？”魔王问。

“……什么然后？”

“除了这个呢？”魔王不耐烦地说，“你就只有这点理由吗？”

“……还能有什么？”随从问。

“你不想暗中潜伏等到时机成熟就干掉我并占据我的位置吗？”魔王问。

“不……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随从说。

“那你是想让我坠入爱河等我露出脆弱的一面就背叛我以此实现精神上的打击报复？”魔王问。

“不……也不是……”随从说。

“那你是想让我坠入爱河等我露出脆弱的一面就背叛并杀了我以此实现精神肉体全方位的打击报复？”魔王问。

“不……！”随从看起来快崩溃了，“我并不想伤害您！我爱您！只是爱您！”

魔王一脚把他踢开。“没出息的东西！”魔王又补上一脚，“我对你失望极了，你离我远点！对，就是那！站在那别动！别再靠近我！”魔王抱着手臂道，“It’ssooooooogaaaaaaaaaaay!!”

随从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看起来更加沮丧了。魔王朝地上啐了一口。“听好！我不需要追随者，我忙着去给主角送人头！！你自由了，赶快滚吧！”

魔王转身离去。“我可以帮您……”随从艰难地说出几个字。“请别走！”他抬高声音，“您需要一死，而我可以帮您！！请您看看这个吧……”

随从从身旁拿出一个盒子。盒子开启，魔王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消失了。他看见了曾经属于主角的头颅。年轻的新王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头上还带着金色的皇冠。随从恭敬地将王冠从头颅上摘下，戴在自己的头上。

“没有战争了，阁下。”随从说，“我把所有人都肃清了。我杀了邻国的总统，从他的府邸里取来了这颗人头，统一了两个国家。”阳光在新王的皇冠上迁移。随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大理石般的肃穆。“现在我是这片大陆的新王。”

魔王恶狠狠踢了他一脚。“你怎么不早说！？”“对不起，阁下！”随从吃痛地趴在了地上。“请别再打了！”魔王又补了几脚，随从狼狈地在地上逃窜，“等等，我的皇冠，我的皇冠！”

一阵拳打脚踢后，随从苦不堪言地站起来，他的脸破了，金色的皇冠也不知道掉去了哪里。“唉……”随从深深叹了一口气，“请原谅我的隐瞒，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唉。我早该明白，您寻求的只有一死……那么作为您的仆人，我只能成全此事。”

“早这么干不就完了！”魔王朝地上啐了一口，“别废话了，现在你接了那个王八蛋的班，赶快杀了我吧！”

“是的，是的，您也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我不可能改变您的自由意志……”随从仍是自顾自的说着，“但我也有我的自由意志。”他抬起头来，神色中满是决绝。“我誓死追随您到最后一刻。您渴求的死亡，我会与您一同奔赴。没有您的世界，我也一秒都不想多待。”

“啊？”魔王说，“我是无所谓啦，你先杀了我就行。”

“不行，”随从说，“我们必须同时死亡。我多活一秒都不是最后一刻。”

“行行好，”魔王大喊，“我等的够久了，让我先死行不行！？万一你技法不精，我没及时断气，你却撒手人寰，我岂不还得爬起来再自杀一次！真的亏大了我！”

“不行，我成全你的自由意志，你也应该成全我的！”随从无比严肃地说，“我不能忍受您死后我还在世界上苟活！”

“你最多也就多活2秒吧！”魔王开始讨价还价，“2秒很多吗？这个毫无意义的小说都写了一万一千字了！”

“几秒都不行！”随从无比坚定地说，“这是原则问题。”

“我先！”

“一起！”

“我先！”

“一起！”

“我先！”

“一起！”

“好，停。”魔王宁事息人，“一起就一起吧。我受够了。一起就一起吧……”

“好的。”随从说，“我准备了一个万全的方案，一定可以确保我们同时死亡……”

“你最好确保它真的万全！”魔王大喊，“不然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随从缩了缩脑袋，“一定努力。一定努力。那么，方案是这样的……”

魔王和随从热火朝天的开始筹备同时死亡方案。魔王一伸手，在平原上炸了一个深坑。随从在这个坑内又炸了一个坑。如此重复七七四十九天后，他们终于打通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很好，阁下，我们已经打穿了地球！”随从欣慰地说，“只要从这里跳下去，我们就会穿越整个地心，从地球的另一头掉出，径直到达宇宙，那里是冰冷无情的真空。一切生命都会迅速的结束。”

“我不管什么宇宙，”魔王气喘吁吁地说，“你最好确保它真的有用！”

“当然！”随从胸有成竹地踢踢腿，“这绳子，还有这些石头，将把我们绑在一起，确保我们一同下落。我们将同时到达外太空！现在，我数10。我们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魔王点点头。他们的脚上绑着绳子，绳子之后连着巨石，肩并肩的站在深坑旁。随从说，“10……”

魔王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等等！”随从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了上来，“你干什么抢跑！？”

魔王愤懑不平，“你已经数到10了！”

“倒计时！”随从大喊，“是倒计时！重来，重来！！”

魔王骂骂咧咧地站了回去。随从清清嗓子，开始重新计数。“10……9.5……”他喊。

“等一下！”魔王出声，“9.5是什么东西？”

“这是精确计时法。”随从说，“是为了确保我们可以同时去死！”

“行吧，行吧！”魔王怀疑道，“你最好给我数快点！”

随从点了点头，继续计数。“9.5……9.25……9.……”他喊。

“等一下！”魔王出声，“我怎么觉得小数点后面的东西增多了呢？”

“这也是精确计时法。”随从耐心解释道，“小数点后位数越多，代表时间越准确，您知道我主修的法术吗？每次逼近二分之一，再逼近二分之一，再逼近二分之一，再逼近二分之一，如此循环往复，就能……”

“够了，我对你那一套没兴趣！”魔王不胜其烦地说，“你赶快数吧，别浪费时间！”

随从心情愉快地数着数。“……9.……9.03……您别急，通往结局的道路总是要曲折一点……”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随从仰望着天空。“您看，此刻阳光是多么灿烂，微风是多么惬意，而您也在我身边，这就胜过世间所有其他一切……9.……我多么希望此刻就是永恒………9.0078……实际上，此刻也确实可以永恒持续下去……9.0039……时间是可以无限分割的，而每一个微小的时刻，我都与您同在……您不懂我魔法的奥妙……您什么都不懂……”

魔王没有在听，他已经睡着了。

FIN

久违的搞笑故事令人心情愉快

自来水！